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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氣進入到秋冬轉換之際,氣溫一下熱一下冷,最常聽到一聲💥”碰”💥,磁磚因為熱脹冷縮不是翹起就是爆開,也就是俗稱的”彭共”。

昂睦在這邊提醒大家若發現磁磚有裂縫時,可先敲敲看磁磚表面,若只有一兩塊隆起破裂,進行修復即可,千萬不要這片地板或是牆壁爆光光才後悔莫及🤦‍♀️🤦

一般來說家中地磚隆有四大原因:
1、地磚縫隙尺寸處理不當,磚與磚之間的縫隙太小,就容易引發磁磚層的拱起現象。
2、裝潢的時候,師傅鋪貼磁磚若整平方式偷工減料,也會造成磁磚翹起現象。
3、另外就是在貼地板磁磚時,最初鋪設的水泥地面的品質較差,磁磚的水泥與原來的地面結合度不佳,地磚隆起的問題也是很常見。
4、當氣溫變化劇烈變化時,最容易導致磁磚爆裂,無論任何品牌或是材質的磁磚都會受到熱脹冷縮影響,遇到太大的溫差變化,爆裂的情況時有耳聞。

昂睦提醒各位,若磁磚爆裂面積沒有很大的話,要趕緊找施工團隊敲破切開,否則底下的空氣產生推擠效應,一些不夠牢固的磁磚就會一直被擠壓出來,到時磁磚就像跳舞一樣🤸‍♀🤸,一塊塊隆起,到時修補會非常不容易喔。

要怎麼處理磁磚彭共?

昂睦處理的方式通常有兩種,一種是打掉重鋪,另一種則是局部修復,說明如下:

(一)地板磁磚打掉重鋪

當家裡遇到大面積的磁磚爆裂、隆起,也就是整個地面結構已經被破壞,如果單單只要局部修復,全部重新鋪設雖然會比較花時間、費用高一些

但是打掉重鋪,才能確保每一個地方都可以獲得較好的施工水準,這是一個比較安全的作法。

如果選擇全部打掉重做,這麼浩大的工程建議昂睦多年來的經驗豐富,可視家庭需求與我們討論是要改用木紋地板或是一樣鋪設磁磚。

(二)局部修復磁磚

若發現家中磁磚只有輕微裂縫時,可先觀察地板表面,如果只有三到四塊隆起破裂,那麼趕緊進行局部修復即可,否則等到整片澎共,再請地板修繕來處理,那絕對非常劃不來。

昂睦所提供的磁磚修補技術有五大特點👍:

尤其灌注修補工法與傳統泥作工法最大不同在於灌注修補工法不需要敲除磁磚,另外除了方便針頭注射,必須切開磁磚的切割聲外,幾乎沒有噪音跟灰塵

通常只要一兩天時間就能完工,民眾不必搬家拆裝潢,施作費用也最經濟實惠

而且灌注工法最大特點就是不會有水泥,所以施工的時候,不會讓家裡灰塵滿天飛舞,不需要二次清潔

我們的施作案例

局部施工

地板重鋪

臺灣氣候溫差大,有時也有地震,磁磚膨脹爆裂問題時有耳聞,所以平時要觀察磁磚是否有隆起或輕微裂縫的現象,建議就要及早處理與補強

當您有遇到這樣的問題,歡迎加入我們的LINE或是臉書,拍照給昂睦專業施工團隊,讓我們搞定您家中磁磚爆裂的問題喔💪

連絡電話:03-667-0518

公司地址:300新竹市東區東大路二段8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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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磚使用的時間久了,經常會出現各種問題,那麼地磚爆裂拱起的原因是什麼呢? 新竹牆壁瓷磚裂開翻修推薦

一、地磚爆裂拱起的原因是什麼呢

1、自爆,地磚鋪設的時間久了也會出現自曝,因為室內溫度變化導致瓷磚受到牆體的壓力,時間久了就會自爆。 新竹瓷磚膨拱修繕推薦

2、熱脹冷縮,這種情況經常發生在夏季,不同材料的伸縮係數不一樣,牆體的主要材料為鋼筋混凝土,與它比起來瓷磚的伸縮性數要小很多,那麼當溫度變化時,瓷磚幾乎沒有變化,即溫度下降時牆體就會收縮,而瓷磚收縮的很慢,這就會使瓷磚被牆體擠爆。

3、粘合劑品質差,一般鋪貼瓷磚都會拿水泥砂漿為粘貼劑,將水泥與砂漿依照1比1的比例配比,假如配比不恰當,則無法達到需要的粘度,苗栗貼牆壁磁磚工程此外砂子的含土量太高或品質不達標,也會導致粘貼不牢固,從而出現瓷磚空鼓、脫落的情況。

二、瓷磚鋪貼的注意點是什麼呢 新竹貼牆壁磁磚收費

1、選購瓷磚時要確保外層包裝上面的各種標識齊全,像是型號、顏色、尺寸等等。

2、同一平面施工的瓷磚型號與尺寸必須統一,否則就會影響到整體的美觀。 新竹磁磚膨拱翻新費用

3、鋪貼瓷磚以前需確保牆面平整穩固,因此需對牆面做處理,像是找平、噴水、除雜等等。 桃園地磚破裂翻新費用

4、鋪貼的時候必須做好各個步驟的檢查與複查,假如是大面積的施工領域,需將它分成幾個小湯圓來檢驗,正常是每50平米當做一個檢查單位。

桃園浴室整修瓷磚修繕推薦小編總結:以上就是地磚爆裂拱起的原因,從上述文章我們可以看出,導致它爆裂拱起的原因主要有三個具體是哪一種?

只要依據自家的實際情況來判斷。我們在處理這種問題時,需依據它的緣由來選擇恰當的方法,這樣才能夠在達到修理目的的同時避免很多麻煩,希望能夠幫到大家。 新竹貼外牆磁磚收費

姑娘,能改變你人生的只有你自己  作為新時代的女性,我們更應該有女人當自強的心態。女人也應該活得很瀟灑,當然,這還需要各位姐妹的努力,希望以下這些話能激起你們的斗志。  事業篇  無論是打工還是創業,其本質無外乎向老板或客戶出賣自己的有形或無形產品。一言以蔽之:大家都是出來賣的。既然是出來賣的,一要賣相好,二要敬業,三不要嫌買貨人。所以,第一要保持美麗,第二要多做事少抱怨,第三看在錢的份上要適當妥協。  付出不一定有回報,努力不一定有收獲。學習知識和鍛煉身體除外。  我們是動物進化來的,即使高級也還是動物,達爾文主義一直適用。只有把自己訓練成更敏捷、更強壯的動物,才能活得好點。所以懶散消極肯定不是長久之計。要是在動物世界,在金字塔底的你還這么耗著,已經死了。  這個時代的規律就是沒有絕對公平競爭,接受這一點,然后武裝自己投身到轟轟烈烈的不公平競爭中去。順應規律而行,也是達爾文主義。  先贏了再說。享受你戰利品的時候,你心里可以繼續憤世嫉俗。不要濫用憐憫給競爭失敗的人,因為下一次也許會是你。  爭取半天的愿望沒有實現,一要怪自己學藝不精,二要怪自己運氣不好,然后趕快行動起來爭取下一個愿望。前面投入的時間精力,統統算做沉沒成本。勇于承擔沉沒成本是出來混的第一課。  感情篇  談戀愛的條件,就是讓自己從精神到物質,從靈魂到肉體,因為有了對方都比從前的狀態更好。否則何必呢?  如果男人現在對你一般,不要指望他會在婚后對你更好,他對你最好的時刻一定是追求期和熱戀期。如果這兩個時期你尚且對他不滿,那你要好好想想了。  不妨讓他為你多花點時間和錢,通常人投入的越多,就越難割舍。  就算你為已經他投入了很多時間和錢,該離開的時候也要利索點離開。勇于承擔戀愛的沉沒成本,是展開新生活的前提。  兩個人最終過起日子來,“也就那么回事”已經是非常好的結局,因為很多人發現婚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成功的感情關系里,愛情是一定會轉化成親情的。親情就是Happyending。如果愛情沒了親情又沒形成,那該關系已經失敗。通常人們用生育來協助這一轉化的完成。  老人說的道理大部分都是對的,比如結婚要找個踏實顧家的男人,但是這些道理只有在談上兩三個讓你遍體鱗傷的戀愛后才會明白。撞了南墻自然懂得回頭,怕就怕一直沒回頭。  男人也是人,他不是必然比你還要聰明、勇敢、勤勞和富有。如果你不能愛一個男人的本尊,而是愛上你期待中的他的話,你會一直失望,而他會因壓力過大而沉默和崩潰。  對一個人的崇拜不足以支撐瑣碎的日常生活。偶像要走下神壇,他談完世界觀也要去大便。  自古以來,就有白蛇和青蛇,白玫瑰與紅玫瑰,男人得隴望蜀防不勝防。不如別防了,剩下精力多掙點錢,或者美容保養。萬一失了陣地還保有戰斗力再搶一塊。  生活篇  越年輕的時候,越可以應用“試錯法”,即在不違反健康,不觸犯法律的基礎上,搞清哪些東西是真正適合自己的。為了讓以后的歲月做對的幾率更大,不妨前期多試點錯的,磨刀不誤砍柴功。  每個人先天能量區別很大,有的人寡淡無味,有的人跌宕起伏,都是按自個兒的能量定額來的。先天能量這個東西沒法攀比,自己跟自己比,滿足就好。關鍵是正確估計自己的能量。  欲望不實現就痛苦,欲望實現了就無聊。只有剛剛實現后那短暫的時期是幸福。(www.lz13.cn)所以幸福必然是短暫的,痛苦和無聊才是生活的常態。這是我們的欲望決定的。  別人的任何選擇和決定都有他自己的道理,盡量理解和不干涉。但如果傷害到你的心靈和財產,一定要干涉。  面子是別人給的。別人會把面子給那些堅持表現出誠實、勇敢、勤奮和靠譜的人。不以以上這些元素作為給面子準則的人,你也不用在意他給不給你面子。  不用等到什么時機都成熟了再開始做一件事,在游泳中學會游泳,在開車中學會開車,摸著石頭是可以過河的。前提是輸得起。  美容篇  作為女性,你的外表和你的性格共同決定你的命運,這是殘酷的現實。無論哪朝哪代、東方或西方,端莊路線是永遠不會錯的。裝也要裝的像。  腰圍是黃金分割和女性體態婀娜的關鍵,是少女和大媽的分水嶺。要拼死保持。學好化妝術,拾掇好再出門。你自己會開心,別人對你會多點耐心,百利而無一害。  如果你單身,建議你保持時刻準備著的狀態,也就是說盡量隨時都看上去很美。很難說哪朵云彩下雨,也許轉角就遇到愛。  當你對美好身材的渴望遠遠大于你對食物的渴望,你就可以成功減肥。減不下來那是因為你對身材的渴望還不夠強烈。  希望以上觀點和經驗能給親們幫助,做個獨立自強的女人吧,其實你可以更加優秀的,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離開誰就活不下去,女人,你可以獲得更精彩! 姑娘,你不努力,你想指望什么 我所認識的普通姑娘 致學妹:好姑娘都讀完這封信了分頁:123

張承志:大坂  從郵電局的綠漆窗口里伸出一只手臂,朝他拼命地揮舞著。  “嗬依!jihdel!嘿!jihdel!”那郵遞員用生硬的烏梁海方言朝他吼著。——就這樣知道了那個消息。他茫然信馬走去時,已經聽不見雇來帶路的瘸老頭怎樣和那烏梁海人胡扯。遠山像一線刺目的閃爍的銀霞。  他皺緊眉頭,心里感到一片蒼涼。馬綱一下下地扯著他的手。  一個精光赤裸的小孩正在路邊厚厚的塵土里爬行著,蠕動著。細細的淡黃色粉末均勻地涂遍所有的小胳膊小腿,還有肚皮、屁股、臉蛋。他盯著那干土堆里玩得專心致志的土黃色肉體,“是男孩,”他想。這光潔的膚色和白亮炫目的遠山都頻頻向他閃著捉摸不定的光。  這是什么信號呢?馬兒卻自顧自地走著。她的眼睛里一定也閃著光或信號,也可能是淚光,她是挺軟弱的。  走過縣文化館。吳二餅站在臺階上,正慢騰騰的擦著那副變色眼鏡。“真的上么?小伙子?”他問。顯然聲音里帶著點酸味兒。  “還有假的?咱爺們又不是你這號廢物!”向導李瘸子不屑地插嘴罵道。  “別吹啦,瘸子!”吳二餅戴上眼鏡,反唇相譏道,“你能。從青海,到新疆,咋連個老婆也沒混上?……”  他費勁地聽著。兩個老家伙的聲音極淡極遠,飄忽不定。jihdel應當是信件,而不是電報。但又是走了四天的電報。電波總不會在哪里排隊、等車、喂馬料吧?居然四天才到達目的地。  干燥黃塵里那裸著的小孩朝前爬著,強烈的陽光曬著那涂勻了一層粉末的小光屁股。馬喘著,牢牢跟定那小孩前行。再向前就是汽車站了:趕下午班車,明天能回到城里。接著,坐火車需要七十多個小時——也就是說,一共需要六天才能趕回她身旁。  這內陸亞洲的山前平原酷熱無比。大地不僅曝烤在白日之下,而且蒸騰著昨天和幾天前飽存的熱氣。馬無言地走著,向導老李跟在后面。汗水淌在胸脯上。電報,jihdel。橫亙前方的天山遮斷了視線,像一線猙獰的銀色屏障。她此刻一定在流淚。一定那樣:默不出聲,任淚水在頰上流淌。單調的馬蹄音也隨著這一切,踏著枯燥的節奏,嚙咬著人心。  不管那烏梁海蒙古人怎樣稱呼電報,這該死的消息已經走了四天。而且他至少要六天才能趕回去。十天,十天后她會怎樣呢?平安地度過這場劫難,還是死于大出血?  “流產。大出血。住院。能回來嗎?”這電報語言也和馬蹄聲、和傾瀉在大地上的白晃晃陽光、和這骯臟街鎮的呼吸、和一切保持著同樣可憎的節奏。踢踏,踢踏。馬耳朵一聳,一聳。樹葉子嘩啦,嘩啦。十天,十天。  “走喲,尕兄弟!”瘸老李催促著。光屁股的小孩兒在陽光里蠕動。前方的天山像露出牙齒。他感到頭疼起來,似乎牙齦也腫起來了。毒陽狠狠地灼著他的臉,烤著他的心。他覺得心里也燃起了一片毒火,那火苗燒得他要發瘋了。  這縣城的土街很長,他收著馬,慢慢走著,一言不發。他緊張地想著什么,汗流浹背。  耀眼的陽光下,那小孩還在土堆里滾著,爬著,若有所思地。奇怪的孩子!他不覺被那赤裸的小小肉體吸引住了。  “大出血。能回來嗎?”這樣的電文一定會使郵電局的人投去驚奇的一瞥。十天以后,她會怎樣呢?難道她真的會從這世上消失么?那可能消失的。難道真的能是她——那還在少年就結識了的、溫柔而真誠的她么?  當他坐在西去列車的窗口時,曾默默地下決心要干成件什么事;他想到過那些當裝卸工和賣大碗茶的同學,想到那些在麻省理工學院已經讀到博士課程第二年的朋友,也想到過那些拆開了能熏死人的、文質彬彬的人。他們都似乎催著他到這兒來。  這條塵土飛揚的街一會兒就將走完。十天,這個冷冰冰的數字。他還什么都沒干成。而十天之后一切只會剩下結局。還有五千公里以上的路程。——不管結局怎樣,反正他已經決不可能跨越這十天和五千公里的時間和空間了!  那孩子在黃土粉末里沐浴夠了,站起來朝前跑去,橫著穿過他面前的土街。  哦,這挺著鼓鼓的圓肚皮,逆著陽光奔跑的小崽子,簡直就是一個玩弄大自然的、勝利的生靈。而自己的那一個卻——失敗了,夭亡了,悄無聲息地無影無蹤了。  她也是一樣。如果十天以后他捧著一個骨灰盒從地鐵車站里走出來,那些大都市里流水般涌來的姑娘們女人們照舊會快樂喧囂,向著他迸射出生的活力。就是這樣:弱者的悲哀分文不值。  “能回來嗎?”她真能選擇語匯。電報紙上這行打印的灰色字跡里,既有她的心境,又有她的冷靜。馬兒走著,前面是銀行的高臺階。  他慢慢地收著馬韁,手上青筋突起。馬兒站住了。讓艱辛奮斗的弱者也得到一份勝利、一份補償吧……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白漆的銀行牌子。  “牽著馬。”他低聲吩咐向導。  當他從銀行大門里走出來時,全部公款都已匯至大坂彼側的縣城。這是一種自帶憑證的匯寄方法。  現在即使后悔也晚了。只有翻過那道銀色的、像大地的猙獰尖牙般的大坂。  路過長途汽車站時,他閉上了眼。兩匹馬用力跺著堅硬的土路,甩著鬃走著。心頭那火苗變小了,開始持久地一舐一舐地燎著他。牙齦完全腫了起來,生理的反應居然這么迅速。  他踢踢馬腹,兩騎馬奔跑起來。  前面那大坂冷漠地矗立著。  李瘸子愛吹牛。據他說,他精通各大山脈里的每條道路,幾十年專給各路軍頭、諸色衙門當向導。  “你這匹馬,”他懷疑地盯著這瘸老漢胯下的那匹三歲雜毛紅馬。“這馬能上大坂?”  “行,行呢。”老頭不介意地應著,“那一年,我們的馬子全垮啦。走到賊疙瘩梁,有個莊戶。他媽的,門口絆著個馬子。我槍栓一拉——”  他厭惡地打斷了這老江湖:“你專門給盛世才的兵帶路?”  “還有老毛子俄婁斯。那年回回馬仲英進來,也掂一摞子銀洋求咱。再后,幫咱解放軍干過。再后——”  他不愿再聽這青海老漢吹牛。馬放開大步,芨芨草叢唰唰擦過馬腿。松樹林子近了,白樺林子近了,大山四下圍合過來。那個光屁股的娃娃在陽光烤透的塵埃里安靜地爬著,膚色像熟悉的小麥。世界多豐富:鉆山鉆熟了也成了一種職業。這老頭為著每天兩塊五的工餞,騎上匹小馬就往冰山上爬,而且像去娶媳婦那么癮頭十足。雪線稍稍上移了,大約在兩千米海拔以上。廣播說出口風力七級。山口就是大坂,在那道傳說是冰封的大坂面前,科學院的考察隊撤退了。  他只擔心瘸老李那匹粉色雜毛的三歲馬。  “這馬是春天馴的?”他問。  “不價!去年它才兩歲口,咱就把狗日的壓出來啦。”  他不快地說:“去年你騎的就是它?”  “哪!人家科學院一下就雇了好幾匹!又馱人又馱料。就是走個半截子。他媽的,工錢少掙十幾塊。”  這回你騎個癩皮狗找我開心來啦,他敏感地想,“快走,”他吩咐。  牙疼。用舌頭輕輕一舐,媽的,所有牙齒都松動了。他皺緊眉頭,陰沉地望著前面的深谷。潮悶的風從云杉林子和密叢叢的草棵里吹來,馬蹄踢動石塊,單調地響著。  你騎著個馬吔,我扛了個槍  諾們子兩個嘛——浪新疆  老李樂滋滋地甩開右鐙,彎過瘸腿在馬脖子上盤了個二郎腿。這小調八成是個青海的土匪調。“諾們子兩個”,他知道就是“我們倆”。可這歌調門很野,他感到山谷里明顯地被這老頭嚎得變成了綠林世界。  “老李,”他喊道,“走快點!”  馬蹄重重地踏著石塊。山脈正緩緩向背后迂回。蹄聲嗒嗒——離妻子,離夭亡的孩子,離電報或者jihdel都愈來愈遠了。  “能回來嗎?能回來嗎?”他緊閉上干裂的眼角。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上一次是在婚后不久。  “怎么辦?我們剛剛開始補習啊,生孩子時,正趕上結業考試……”她注視著他。  他心煩意亂地大口吸著煙,坐立不安。  “……而且,那會兒也正好是研究生考試的日期,你怎么溫書呢……”她自言自語地和他商量著。  他一口煙嗆在肺里,劇烈地咳起來。  “咱們不要了吧——不要了吧?”她扶住他,輕輕地問。奇怪的是,她像是在哄他。  他心亂如麻,一拳猛砸在墻上。幾個指關節都沁出血滴。  生活,你對這一代人太苛刻了……“不,我們回家!回家!”他瘋狂地吼著,在婦科門診“男同志止步”的玻璃牌子下,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轉身就走。  這是真實的么?……其實這是一種懦弱的推托。把殘酷的選擇推給一個弱女子來作。只是那煩惱是真的,現實從四面八方壓來的煩惱。也許,這煩惱的氣氛混淆了夫妻雙方本質完全不同的心境。  他們太年輕了。當年輕的夫婦在社會的選擇面前掙扎的時候,他們還沒能體會諸如“父親”“母親”這些深沉的字眼兒。  “你知道么,”從手術室出來時,她虛弱地倚著他的肩,緩慢地沿著醫院昏暗的樓道走著,“我們組里的徐玲,想要孩子有好些年啦。我說我不要這個了,她說我不敢。哦——”她慘白的額上沁出細汗,露出一個疲倦的笑容。好像她終于攀過了一道冰大坂,很欣慰似的。“好啦,不怕那些考試啦——”她沉重地吐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她用手指撫弄著他結實的臂肌,“別煩,只要你心里別煩,我就不怕。”她低柔地喃喃著,緩緩地走著。  也許她覺得很高興:熬過了這一場苦難,又能倚著這么高大健壯的男子漢。  向導李老漢得意揚揚地甩著韁繩頭,指著山崖上的小路:“那一年,阿勒泰的哈薩反啦,盛世才派兵殺。走的就是這個道。”  牙疼得難忍,一跳一跳的,像是在跳膿。天山腹地的景觀應當是迷人的:黛色的流霧,翠郁的松林。而現在充斥他視野的卻是一片鐵色。他盯著那些石垃子和斷崖,馬蹄無止無休地踏在那冰冷的鐵色之上。  “……一個哈薩克丫頭子躲在水渠里頭哩。媽的,老子正飲馬,馬子嚇得蹦高。”瘸老李還在吹著牛。這老漢每時每刻都在絮叨,癮頭十足地吹牛皮。為著幾壺酒錢,他美滋滋地朝大山里鉆,騎著個小雜毛三歲馬。  這老頭一定沒有孩子。  “……后來,我給那丫頭子披了個軍服,扣上個軍帽子。趁黑,把她窩在艾比灘一個把兄弟家里啦。”  “老李,生火煮茶吧,歇會兒。”  老漢從臟污的馬褡子里摸出兩個又黑又硬的包谷饃。  他用力掰下一小塊。咬了一下,松動的牙根立即刺入牙齦。他痛得瞇起了眼。從嘴里掏出那塊烤饃,上面染著紅紅的血。  “后來呢老李?那哈薩克丫頭——”  老頭大嚼著,不經意地回答說:“她非不走嘛——咱還不拿上。咦,你吃呀!”  “不吃,不餓。”  “再說,那陣子,她只要一露頭,騎巡隊見了就是一刀。嘿,山上那死人哪——”  他截斷了話頭:“有娃娃么?”  “……呃,養了一個。唔,尕小子。”老漢咽下了一大口。  這瘸老漢也有浪漫史。被搭救的哈薩克姑娘哭著抱住了他的瘸腿。牙齒會全爛掉的,現在已經不能吃東西了。十天——已經不是十天,而是更多。一個骯臟而結實的光屁股小孩在爬著,他一定是在追著一只螞蟻、他也一定是在一個蓬頭垢面的哈族女人身旁。也許年輕時代的李瘸子也站在旁邊。  他啜著茶水,一杯接一杯。現在只有喝水,要多喝水。他凝神望著前方的冰山,牙齦還在一跳一跳地疼。那冰山輕蔑地朝他閃著冷光。  “走吧,老李。”他站起來。  自從二十世紀初法國探險隊在敦煌發現了一份珍貴的唐代寫本卷子以來,這條空寂的山峽連同它中間的那道冰大坂,就成了歷史、考古、地理世界里的響亮名字。  “你們為什么撤回來了呢?”他曾經奇怪地問過科學院那幾位中年人。  “我們不會騎馬。”  “什么?”  “我們不會騎馬,屁股疼得厲害。”  他愕然了。真不是一代人哪。不會騎馬。屁股疼。他們就這樣輕易地放棄了光榮。那份敦煌地理文書現在鎖在巴黎的博物館里,而關于它描述的那古道上的種種,至今沒有一個中國人去考察。  “我打算過冰大坂。”他對縣文化館的權威吳二餅說,“麻煩您幫我找找馬匹和向導。”  “你過不去,過不去。雪線還低呢。去年我都沒敢過。你不懂,山口風力七級。算啦,過不去。”這是縣境之內唯一的一個眼鏡。他看見鏡片里反射著嫉妒的光和一種地頭蛇式的惱怒:“馬么?馬匹困難哪!向導也難找——都搞包產啦,誰愿意跟上你鉆大山?”那鏡片里甚至閃射著快樂、得意的光。  他默默地把桌子上那杯白開水喝下去。  “那么再見。我明天就上山。現在,和您辭行啦。”他站起來,冷冷地和那人握了握手。  多么狂妄的口氣。簡直是銳氣逼人。而此刻,哪怕妻子喪亡的電報飛到身后的縣城,不管那烏梁海人怎樣再次把它稱為jihdel,他也無從知道了。一步的勇敢,一次男性的證明,背后深埋著多少難言的犧牲吶。牙齒又疼起來了,頭暈。他模出一包土霉素片,數也不數地吞了下去。  兩騎馬攀到了雪線以上。  “人哪,誰也有個山窮水盡,”老李又把二郎腿盤上了馬脖子,“那回在賊疙瘩梁,咱不是拿了那老回回一個馬子么——后來,日他哥;有一回我領著兵上北道橋子浪。沙窩子邊邊上,嘿!兩個土匪綁了一伙淘金的客。順著跪了一溜,吭吭,大刀掄著砍頭。”  “里頭有那個人?”他問。  “啊呀!”老漢嚷出一句青海話,“——見了面就哭著磕頭。咱一說情,就留下他一個。你看:這家伙賺不賺?給了咱個馬,落下了條命。”老頭吹得唾沫星子亂濺。  走著,走著。馬喘著粗氣。  薄暮時,見到了一座哈薩克人的氈房。一個膚色黝黑的女人正在門口忙碌。夕陽染黃的山坡上散著羊群。  那個女人驚訝地望著這兩個裝束奇怪的騎者。她的眼睛是標準突厥式的,深陷的雙眼皮俊目。“她也像這個哈薩克女人一樣,”他心里想道,“在都市的深山險谷里迎送生涯。”女人,為什么也把她們驅趕到這種險惡的生涯里來呢?難道這兒不是男人們拼斗的世界么。  “住下吧?這地場美得很!”瘸老漢問。  “離大坂還有多遠?”他猶豫了一下。  “嗨,遠得很,那狗日的冰大坂。那一年,盛世才的兵——”  突然,他看見一個小孩,一個光屁股的哈薩克小男孩,追著一條小花狗崽兒朝山坡跑去。金燦的斜陽照得那小小的肉體分外明亮。  “夠啦,接著走!”他猛地抽了馬一鞭。  “哎,急啥嘛!公家人,住幾天也不花自家的錢……哎,下馬,下馬呀。”  “快,走著說。”馬匹已經跑起來。  “走著說,”老漢急了,“走著還說啥!”  “天黑再住。再趕一程。”他頭也不回。  “哎呀你這尕娃娃!那年盛世才的兵——”  “老李,看看黃歷。別一嘴一個盛世才。”  “……”  他們不再頂嘴,默默地走著。黃昏的山谷清脆地回響著倦乏的蹄音。山道陡峭起來。他們下了馬,牽著馬登上了一道山脊。  他吃驚地用勁一把拽住了馬嚼子。  ——山體在此分為幾脈,磅礴地朝四方滾滾而去。來路像一根線,縫在深谷祟山之中。層巒疊嶂移開了,正前方是一道明亮耀眼的冰嶺。  那冰嶺攔住了沒有阻擋的夕陽余暉,閃爍著,靜臥著,冷酷地斜睨著這渺小的兩騎馬。  “狗日的,就是它。媽的大坂,”瘸子老李惡狠狠地嘟噥著。  天將黑的時候,在緊挨大坂腳下的石崖旁發現了一個松枝石塊搭的窩棚。  “嘖嘖,美得很!”老漢打量著窩棚,贊不絕口。“貓下!就這兒貓下。”他嚷著,也許這里比帳房人家更對他胃口。  水燒開了,老漢撒上一把磚茶末子。  他試著咬了一口饃,疼得嘴角又抽搐起來。“餓了么?嘖嘖。”老頭子吃得噴香,用狡猾的眼神瞅著他。夜幕正在降臨。她如果——她一定正躺在醫院里,在昏暗中睜大著眼睛,凝望著漆白的板壁。他用手指輕輕捻著烤饃塊,用茶水泡了一缸糊糊。篝火燒旺了,畢剝響著。烤焦的苞米饃塊沒有泡軟,他使勁嚼著,咽下一些咸咸的東西。篝火跳躍著,火苗黃得透明,像一個赤裸在炫目陽光下的小孩在舞蹈。  絆馬時,發生了沖突。  拐子老李摸出一根細細的硬麻繩,把馬的兩條前腿捆在一起,像捆一個賊。  “不行吧,老李,”他擔心地望著老李,想起以前在軍馬場當牧工時的一些往事。“老李,馬腿會淤血呀,不行吧!”  “哪里的話!嗨,就這個章法!”  “馬走了十來個鐘頭,這么一捆,明天就瘸啦。”他勸道。  “管它!畜生嘛!明天睡醒,狗日的在眼皮底下要緊!”  “你這是在盛世才隊伍上學下的章法?”他生氣了,惡意地問。  “哈,就是嘛!尕娃子!”老漢卻樂了,齜出一口黃板牙。  “明天馬瘸了,咱們也去搶兩匹換上?”他憤怒了。  “瘸不瘸,在它的命。人安生要緊。不行,真不行——回到哈薩克帳房浪上兩天嘛。”  “解開馬腿。”他命令道。  “你——”老頭子也火了。  “解開!”他低低地喝道。  老頭雙手叉起腰,蔑視地打量著他:“你懂還是我懂?尕娃,老李咱五十六歲羅!”  正在這時,那匹粉紅雜毛馬一下子摔倒在地,而那土匪式的麻繩絆仍死勒在它腿上。小雜毛馬絕望地放松了肢體,呼呼地喘著。  他決心乘機壓住這江湖老漢:“看見了么?論騎馬,你得喊我先生!”  老漢一掄鞭子,喊起來:“這么個難侍候!媽的,咱回呀,不干啦!”  “滾!隨你的便!”他吼道,雙手攥成拳頭:“老子自己走!你卡不住老子的脖子!不信我就能死在這鬼大坂上!”  他狂怒地推開瘸老漢,劈手奪下馬韁,把自己騎的紅馬解下來。土匪!兵痞!老江湖油子!他拔下一束馬尾。大坂!大坂!萬惡的大坂!他用馬尾編著一根辮子。剎那間他看見了許多人的臉。吳二餅,“科學院”,還有別的一些人。他用馬尾辮聯住兩條前腿絆。紅驃馬低頭吃草了,——它走不動,但又沒有勒疼。他飛快地干著,一聲不吭。心里那毒火吞噬了他。  老頭子呆呆地站著。濃暮中看不清他的臉色。瘦骨嶙峋的、翹著一條瘸腿的身影,顯得可憐巴巴。他遲疑著,邁開瘸腿,一拐一拐地解開了那根硬麻繩,小雜毛粉馬站起來了。他扣好皮絆,與紅騾馬聯上。他又一拐一拐地走開,抱來一捧松枝,添在快要熄滅的篝火上。——他順服了。  怒濤平息了,一絲羞恥浮了上來。為了馬,傷了人。而且是為了馬腿,傷了人心。但他又必須使這自行其是的老江湖就范。他抬起眼睛,夜空星漢燦爛。那些星星在凝望著他。妻子和夭折了的小生命也在凝望著他。  又是這種莫名的煩躁的發泄。上一次的煩躁是為了讓一個女人承擔一切。這一次是要對付一個瘸老頭。老李當然會順服的,他要掙你的錢。當向導一天兩塊五毛錢,你是公家的人么……他慢慢地咬緊了牙關。三十二個牙齒的尖尖齒根一齊向腫脹潰爛的牙床刺進去。你用金錢的優勢壓服了一個窮人,一個老人,一個男人。星光下,青藍色的大坂一片朦朧。哦,為了越過這大坂,他已經不擇手段,不惜丑惡。萊辛說過,古代藝術家即使在表現痛苦時也避免丑,他們的法律是美。他覺得,這位德國老頭子疲倦的眼睛,似乎也在那永恒夜空的星群中注視著他,像注視著一個渺小的例子。他垂下了頭。咸咸的液體流向喉嚨。  篝火熄了,只剩下暗紅的灰燼。  兩人枕著馬鞍,裹著氈韉和皮襖睡下了。  天地一片漆黑。一股刺骨的寒氣無聲無息地浸入了膝蓋以下沒有蓋上的肢體。雙腿漸漸麻木了。  他一動不動地躺著,睜著眼睛。  李老漢似乎輕輕一動,大概也凍得睡不著。  “老李,抽根煙么?”他側過臉去。  “嗯,不,咱……”  “喏,抽這個。我白天在馬背上卷的。”  嗤的一聲,火柴的亮光照亮了那張干枯的臉。“這莫合煙,……是伊犁的么?”  “不,縣城買的。”  “怪。咱這爛縣城能出這號好煙?”  “不壞吧?真有點伊犁煙的味兒。”  “就是。好煙。”  兩個煙頭一閃一閃。紅光映亮兩人的嘴唇和鼻尖。他們小聲地談著。  “狗日的。真凍人。”  “老李,你常在大山里睡么?”  “嗯……不。日他哥,這鬼地方。”  “抽煙,接上一根。”他又摸出莫合煙。  “不,抽我的,尕娃。給——”  “冷哪,忘了帶上瓶酒。”  “狗日的,是忘啦。有瓶子古城大曲才美。”  “三臺白酒也行啊。”他贊同地附和道。  “河南大褲襠的紅薯干燒酒也行啊。”老頭向往地說。  兩個人都嘿嘿地笑了。  “尕娃子,我有個章法。”老頭來精神了。  “什么章法?”他問。  “插筒子睡。你腳伸我懷里,我腳伸你懷里。就是——咱腳臭。”  “好!”他蹦起來,“插你老的筒子!”接著他又笑道:“不然,明天馬腿不瘸,人腿倒瘸了!”  “咱反正是瘸子。怕可惜了你城里人。”老頭子狡猾地回答。  兩人調整了睡法。腳和膝蓋立即暖和過來。老漢放肆地把腳丫子踹到他胸前,惡臭陣陣襲來。他也痛快地伸直兩腿,滿心希望把腳伸到老漢鼻頭上去。  兩個旅人沉沉地睡熟了。  他夢見了一座冰雪砌成的大坂。夢見了兩匹聯著絆子吃草的馬。他看見了妻子。他走過去,想用雙臂使勁地摟住她。但她卻飄忽難即。他眼前閃過一道金黃色的電光,一個赤裸著胖乎乎屁股的小孩在正午的太陽地里爬著。滿天的星斗都深不可測地望著他。妻子也用那星斗般的眼睛在望著他。不是每個女人,不是漂亮的女人和熱戀中的女人就能有這樣的眼神的。他好像揍了那當向導的瘸老漢,老漢哭了,又笑了。郵局的那個烏梁海人喊道:“jihdel!”文化館門口,吳二餅慌張地跑來想攔住他。“能回來嗎?”他終于從妻子的眼神中看到了這句話。“大坂,大坂。”他在夢中沙啞地嘟噥著。  大坂,在探險家A·斯坦因爵士的地圖上寫為Daban或Dawan。幾乎中亞和蒙古的一切語言中都有這個語匯。已經很難判定它究竟是一個古老的漢語借詞,還是一個漢語對某種民族語的諧聲切意的譯寫。誰都知道,大坂是指翻越一道山脈的高高山口,是道路的頂點。  清晨,兩騎馬越過了松林,登上了植被稀疏的高海拔山頂地帶。  “老李,你常年在山里跑,不想家么?”  “啥家!吳二餅不是說么,咱是光棍子。”  他想起老漢的浪漫故事:“咦,你不是娶了個哈族丫頭,還養了個兒子嗎?”  “嗨!早跑了個球的啦!”老頭不耐煩地一甩鞭子,像轟了只蒼蠅。  石頭上有一處游牧人的巖畫。一只抽象派的巖羊。他取出筆記本、地圖和羅盤,臨摹著。他又問道:  “老婆兒子還能跑么?”’  “日他哥,一塊過了六七年,她家里親戚鬧事。馬隊來了把她拿上,跑球啦。咱也沒敢聲張。”  “你也沒去看看她?”  “前些年,我給地質隊帶路,山里見著她一次。媽的,一進帳房——”  他舉起手止住老漢。石頭裂隙中有尊殘破的石窟造像。他舉起照相機,按下快門。  “接著說呀,老李。”  “我一進門,她哇地就嚎開啦。”  馬匹汗水淋漓,停住了腳步。他們下了馬,朝上步行攀登。老漢一瘸一瘸地走著,說著。  “我吆喝她說,你嚎個啥,嚎得你男人回來一準揍你。快燒些茶,咱喝了上路。她不聽,捂著臉,哇哇地嚎。狗日的,嚎得昏天黑地。”  “后來呢?”年輕人聽得很緊張。  “后來沒喝上茶。地質隊那些人說,別惹個民族矛盾。嘿,帳房外頭擠了不少人,偷聽哪……她男人回來準揍了她。”  年輕人問:“后來呢——再也沒見她?”  “沒。也不知他們上了哪處,是死是活。”瘸老漢擦了擦汗,想了一下,嘆了口氣:“唉,那丫頭,是個好丫頭。”  遠處那鞍形的冰大坂白雪皚皚。他想起了那雙凝視著的眼睛。哦,她也是個好丫頭,她現在也不知是死是活……現在他和老人心里體會到的,可能是一樣的、過來人的滋味。  他們默默地上了馬,穿上皮襖。馬弓著背,在青灰色的緩坡上一步步走著。山風帶著尖銳的哨音掠過耳邊。他覺得頭暈得更厲害了。巉巖陡崖已低低沉向腳底,兩側山溝里滿盛著白沙般的粉雪,明晃晃的。  在這片青色礫石的漫坡盡頭,就是那鞍形的大坂之頂。  他轉過身來,向老頭問道:  “兒子呢?也和他媽在一塊?”  “嗯。”老漢點點頭,“那回沒見上他。”  他失望地轉回身去。這時,一股寒氣逼人的風突然迎面沖來。他抬眼一望,前面是一道白色的山口。  他的心突然激烈地跳了起來。摸摸前額,有些發燙。  那快要伸手可觸的山頂突然傳來了一聲呼喚,像是他逆境中的妻子發出的絕望叫聲。他突然無比強烈地仇恨起這兇險的巨大山脈,仇恨起這高踞在上的大坂和這強大地欺凌人類的大自然。剎那間他也記起了吳二餅和他熟知的那些惡人,記起了所有侮辱過他和侮辱過他熱愛的人們的人。他還記起了那制造又消滅了老李的家庭和使他沉默寡言的因素。腫起的牙齦一跳一涌地折磨著他,但他沒有向挎包里去摸那些消炎藥。他使勁地咬著那些背叛的牙齒,任咸咸的血向嗓子里流。他已難以壓抑一股沖動,一股野獸般的、想蹂躪這座冰雪大山的沖動。他想馳騁,想縱火焚燒,想喚來千軍萬馬踏平這海洋般的峰巒。他瘋狂地感到一種快樂,感到自己終于找到了什么。他想呼喊,想喊來世上一切英雄好漢和一切專會向生活耍光棍的壞種,在這里和他一比高低。他想告訴無病呻吟的詩人和冒充高深的學者:這里才是個夠味兒的戰場,才是個能揭露虛偽的、嚴酷的競爭之地。他的胸中正升起著勇敢,升起著男子漢的氣概。他想一步跨過這可怕的大坂,縱身飛下彼岸的綠洲,然后向那無援的女人飛奔。“能回來嗎?”她用了問號。她已經安心承受一切苦難,為他留下了向這座大坂沖擊的可能。“堅持住!”他默默地向她喊著,“等著我,堅持住!”他堅信只要邁過這最后一步她就能得救。但是——這里海拔已近四千米,他不僅無法馳驟,甚至不能加快一步。他僵硬地屹立在馬背上,顏色鐵青的臉上,兩只血絲密布的眼睛死死盯著前方那白色的、迷離的大坂。  馬匹喘著,拐著之字形,緩慢地向大坂頂端的分水線蠕動。其實,從遠處或從空中看去,那黑甲蟲似的兩個影子已經和那鞍形的山口融為一體了。  他在霎時間平靜了。  世界化成了斑斕的地圖。在分水線上,他同時看見了山脈兩側的,準噶爾和吐魯番兩大盆地。唐代敦煌文書描述的古道正靜靜地深嵌在彎曲的峽谷之底。山頂的一塊巨石上銘文剝落,旁邊堆著一匹驛馬的骸骨。大地崢嶸萬狀地傾斜著,向著南方的彼岸俯沖而去。這是從海拔四千米向海平面以下伸延的、大地的俯沖。劇烈抖動的氣浪正從吐魯番低地淡白色的中央地帶扶搖而起,化成長長一片海市蜃樓。在赤褐色的南側深澗里,嵌著一條藍瑩瑩的冰川。  他從未見過如此雄壯的景觀。  大坂上的那條冰川藍得醉人。那千萬年積成的冰層水平地疊砌著,一層微白,一層淺綠,一層蔚藍。在強烈的紫外線照射下,冰川幻變出神奇的色彩,使這荒涼恐怖的莽蒼大山陡添了一分難測的情感。“大坂——”他失聲地喊起來。他想不到這大坂、這山脈、這自然和世界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安慰他。他久久勒馬佇立著,任那強勁的山風粗野地推撞著他。  “他媽的,這大坂。老子的馬子累垮了!”拐子老李滿頭大汗,咒罵著走上山頂。那匹粉色的三歲馬渾身透濕,簌簌地打著戰。  “畜生!這么個(尸從)樣!”老漢惡煞般朝小馬怒吼著,“趴蛋啦!挨刀子啦?這號(尸從)樣,能回來嗎?”  他顫抖了一下。“能回來嗎?”他聽見一個低柔的聲音。一個最后的聲音。他下了馬。豪邁和勇敢突然消失了。他慢慢把照相機放進了挎包。不能在山頂上冒充英雄,他想。他把馬料倒在雨衣上,看著那匹精疲力竭的小馬嚼著。風卷著積雪,在冰川頂上堆起乳色(www.lz13.cn)的一層。這層層砌起的冰川里不知葬著多少人的不幸。今天的這層雪會在夜里結成新的一層冰。每天冰川上都結著新的冰。不要照相了,哪怕為著已經粗現輪廓的論文——留下些缺憾吧。  “喂,抽些煙吧,尕娃。”  “抽莫合煙——幫我卷一根粗的。”  “這王八大坂,真難走。”  “喏,老李,點上火。”  他吸著濃烈的莫合煙,望著冰川頂的乳色積雪。今天的這一層里埋著他夭亡的孩子。這一定也是一個在陽光中光彩照人的,赤裸著的小男孩。他在今天被父親葬到了這冰川之中。  他們休息了很久。粉色雜毛小馬吃飽了苞米粒子。馬搭子捆扎穩當。他們上了馬,走向古道的另一半路程。  你騎著個馬吔,我扛了個槍  諾們子兩個嘛——浪新疆  瘸老李又樂陶陶地唱起了那支野蠻的青海小調。馬蹄又在巖石上敲出單調的響聲。南來的驕陽燙著臉頰。他們走離了分水線。  古希臘的藝術家是對的,經過痛苦的美可以找到高尚的心靈。這一點,她已經做到了。她不會死,她只會得到更堅實的愛情。因為,她以一個女人的勇敢,早已越過了她的大坂。死去的兒子也做到了,他將在這永恒的冰川上化成一個灑滿陽光的勝利的小精靈。  下山道上,馬兒走得很快。他朝那冰川,朝那大坂投去了告別的一瞥,然后不動聲色地追上了他的向導。 張承志作品_張承志散文集選 張承志:九座宮殿 張承志:北望長城外分頁:123

牢記昨天,立足今天,寄望明天    有人也許會說,昨天已然過去,既然過去就讓它過去吧,何苦揪住不放呢?沒聽說過這句話嗎?忘記了過去就是背叛,其實對我來說,背叛就等于叛變。雖然我既不是什么黨員,又不是什么國家工作人員。你去叛變誰呢?好的,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對自己叛,難道不算叛變嗎?作為一個人,應該是有尊嚴的,有自己獨立人格的。過去受過的苦難,就可以隨隨便便的忘記嗎?再說了。哪個人在自己的一生中就不會犯錯誤的?不會有缺點的?那么這些也同樣是不能忘懷的。錯了就改,才是好同志。這可是毛澤東他老人家的最高指示啊!    我之所以要牢牢記住這句話,還是為了完成自己的意愿。就是抓緊一切機會,把我準備寫的自傳體小說《笑對苦難歲月》,在我的有生之年,把它寫完成。如果把過去的事,全部都忘掉,那我還怎么寫啊?    至于立足今天么,現在的你改變不了環境,但可以改變自已。因為年齡,所以已經經歷過很多事情,如,如友情。沒有人能夠永遠的過每一天。沒有人能夠坦然的面對自己的堅強和軟弱。讓你成熟的,是經歷與磨難。讓你的,是寬容與博愛。讓你心安的,是理解與信任。    你改變不了以往的事實,但是你可以改變不知道為何,有些東西就是無法改變的。也許,是因為還沒有找到真正的。也許,還在追求那永遠不會有的。我們曾虛榮過,過,為狹隘的過。待到重新回頭看時,覺得很多事情都云淡風輕了。你改變不了過去,但你可以改變現在,過去的就讓它過去,會在未來走的更加好。因為拋棄了不必要的包袱,生活才會更好。如此短暫的生命,有什么理由,不去好好的生活吶。    有太多的事情要你去做,有很重要的人等著你去。不要一直地回頭看,前面的世界才會更精彩。你不能控制它們,但你可以掌握自已走自己的路,縱然很崎嶇,縱然很陡峭。但要依然勇往直前。誰也沒有控制你的權利。縱然會困難重重,傷痕累累,但不要猶豫,不要后悔。因為在回首時,你可以指著那條盡是痛苦和淚水的路,大聲地驕傲地說:看,這就是我自己走出來的路!    你不能預知明天,但你可以把握今天“森林中有一個分岔口,我愿選擇腳印少的那一條路,這樣我的一生會截然不同。”一條路走的人多了,總會弄得泥濘不堪,總會弄得塵土飛揚。為何不換一條路走走,也許一切將會是另一種樣子。把握自己的今天,那么明天絕對會更好。你不能左右天氣,但你可以改變你對生活微笑,那么生活也對你微笑。讓我們的心不再壓抑,讓它解脫吧。讓有夢想的心靈飛翔,去迎接那絢麗的陽光吧!你不能選擇容貌,但你可以展現笑容和千萬人相遇,和千萬人相離,在其中尋找一個能夠真識相伴的人真實信任的,就是這個道理。    印度的甘地夫人說過:“世上有兩種人:一種人做事;另一種人邀功。我要試著做第一種人,因為這類的人比較沒有對手。”    據說,奧地利的布魯克居住在貧困的鄉間,母親早年去世,后來工作受傷,無力繼續支撐,加上兩個需要扶養的年幼弟弟,家里的重擔頓時成了布魯克的重責大任。    一天,一位顧客匆忙拿了一雙鞋底壞掉的皮鞋,交給布魯克修理。    布魯克動作熟練,隔天便把鞋底縫補、敲釘完成。顧客撫摸著那雙鞋子,地說:“小伙子,謝謝你把我的皮鞋修好,這是我見過的修的最好的一雙鞋,不但縫補的很堅固,還把皮鞋擦得跟新的一樣。”    附近同行擦皮鞋的人,私下竊語:“布魯克真是服務過頭了,顧客只付了修皮鞋的錢,卻把皮鞋擦這么亮,這有什么好處呢?這么笨,是注定一輩子落魄的。”    布魯克并不在意這些話,只是繼續做自己的工作,他覺得為顧客著想,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收取顧客的錢心安理得,這樣就夠了。    后來,布魯克受到皮鞋工廠的雇用,在工廠專門修補有瑕疵的皮鞋。多年以后,那些嘲笑布魯克的人,仍然還在街頭修補皮鞋,至于布魯克,已經擔任奧地利最大皮鞋工廠的制造者通常做事大方、不拘小節,踏實勤勉,肯于付出。只有不計較眼前的小利益,不斷地累積自己的經驗,一步步構筑未來的。    你希望給你機會,希望別人給你機會,在這之前,你是不是應該先以自己的付出給別人機會,接著,慢慢累積自己的?    那么我也是一樣,我每天一睜開眼睛,有時天還沒亮。我絕不賴床。起身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腦,打開自己的博客。(勵志文章  www.lz13.cn)開始寫文章。朋友們如果有耐性的話,可以打開我的日志,檢查一下我每天的第一篇文章,是什么時候發表的。那么你們就會恍然大悟,原來居然有那么早啊?這就代表了,我是如何以實際行動來立足于今天的。    “牢騷太盛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這兩句詩是出自毛澤東的《贈柳亞子先生》)的。原句的意思是:人生往往會遭到很多困擾與煩惱,主要是來自于自己。說明一個人要淡泊名利。    我們雖有有限的失望,但是還有無限的希望。生活依舊簡單、平靜、恬淡。要以寬闊的胸襟,長遠的眼光,去辨證地分析問題,排解心中的“牢騷”,社會上的“濁事”。    我根據自己的經歷,總結了一條真理: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面對挫折、苦難,是否能保持一份豁達的情懷,是否能保持一種積極向上的人生態度,這需要博大的胸襟,非凡的氣度。如果你感到痛苦,證明你的心還不曾麻木。在逆境中磨煉出你的意志,不必計較一時的成敗得。“風物長宜放眼量”,去追尋長久的精神底蘊。    我聽說過一則故事,里面是這樣說的:    說是有三個人做朋友,他們的名字透著點古怪。一個名叫昨天,一個名叫今天,還有最后的那個人名叫明天。有一天他們在一起聊天。    昨天嘆道:“唉,時間飛逝呀!當夕陽西下,我什么也沒留下。”    今天苦訴:“白晝黑夜間,就是一眨眼。我試著留住時間,可它又從我的指縫溜走了。”    明天也忍不住搖搖頭,說道:“是啊,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明天似乎很遙遠,卻又近在咫尺啊!”    聽了三人的訴說,我也感同身受,愁眉苦臉。“滴,滴,滴……”茫然間,時間又溜了。唉!唉!    不知何時,耳邊曾回蕩著這么一段話:    回首昨天,應該是問心無悔的;    面對今天,應該是倍加珍惜的;    展望明天,應該是信心百倍的。    沉思良久,仍然余韻未盡,沖擊著我那干枯的心。昨天,既然過去了,就讓它去吧;不過該記住的還是要記住哦。今天,既然它來了,就分秒必爭,干好每一天該做每一件事;明天,既然還沒來,就鼓起信心吧。人的一生中,有太多的昨天了,也有太多的今天,明天。循循環環,直到流至生命的盡頭。漫漫人生,我能否無悔于昨天,緊握于今天,放眼于明天?相信自己,我一定能的。    無悔于昨天吧!但是不能忘懷。無論昨天幸福與否,無論昨天經歷了多少的人生磨難,我都能昂首挺胸,無怨無悔!當新一天的曙光照亮整個天空,昨天已被載入了記憶的史冊,往事如煙飄去,何必在意呢?    立足于今天吧!記住,每天都是一份禮物,每天都是上帝對你的獎賞。一分一秒,都是來之不易的。因為,不會有第二次今天了,當它去了,也永遠地去了。在這短短的今天里,充充實實,干好每一件事情,是多么的美妙,多么的幸福呀!    放眼于明天吧!信心是成功的基石,目標總是遠大的。別想著明天是怎樣的糟糕,總有意想不到的喜悅會降臨在你身上。笑迎明天,笑對今天,那么,你將會笑到永遠!分頁: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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